总第115期2005年4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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巢 穴 文/刘静
除一张单人床、一个简易的衣柜、一张老旧的写字台之外,我租来的9平米左右的房间里别无它物。
搬来的当天,我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清洁和装饰这间屋子。我一遍遍地擦拭,试图将藏在角落里、墙壁上、门把手上别人留下的气息统统擦掉,我蹲在地上用力地将褪了色的红漆木地板擦出亮光;我用各种布挂件在墙壁刺眼的白色里加入一些温暖;我甚至用一块缀满珠珠的纱巾将裸露在外面的暖气管子一层层地包裹起来,然后让一个布猴懒懒地抱着它……在午后的阳光里,我松散着头发,没有束缚的样子。在我干完这一切后,我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汗液和呼吸已经慢慢弥漫整个屋子,变成了家的味道,女人就是天生拥有这种类似特异功能的本事。
我在衣柜里放进了当下这个季节可以穿上的所有衣服,它那几根单薄的铁骨显然难以支撑,摇摇欲坠。我会在每天清晨的忙乱中无数次地拉开它,拿出来一件直接套在身上,或者觉得不合时宜又匆匆地扔回去。我总是有足够的理由让它无限制地零乱下去,也有理由让它瞬间回复整齐,没有人约束我。
那个破旧的写字台,其实是上个世纪70年代被人们称做一头沉的笨重家伙,颜色已经如岁月一样斑驳,右边一溜有三个抽屉,放着被我看完随手就扔进去的各种八卦杂志,下一次搬家时,它们会同它们的前辈们一样,被我当垃圾一样丢掉或当废纸一样卖掉。左边空出的位置,正好塞进去一个皮箱。当时我从家乡走出来,只带了这一个行囊,收拾行装时特别难过,心想,就这样把一个家装在一只箱子里了吗?快三年了,它跟着我过这样漂泊的日子,想必已经厌烦到极点,每次拖它的时候,下面的轮子都吱吱呀呀地不肯好好走路,于是它就会被搬它的人举起来扛在肩上,想来,它要比我幸运。
写字台被我用一块淡绿色条纹的布包了起来,其实那原本是我用过的一条床单,此时蒙在写字台上,被压了厚厚三摞书。我将一个从刘家桥夜市买回的白瓷花瓶插上花放在这些书的旁边,书与花,像一种宿命的暗喻。这些书全部是我来大连之后买的,每次搬家,它们是我最累赘的东西,死沉死沉的,但我却无法像丢弃那些八卦杂志一样毫不在乎地把它们丢掉,对于喜欢和有记忆的东西,我从未丢掉过。还记得四、五岁时的一个冬天的午后,奶奶怎样哄我都不肯午睡,索性自己睡了。平时一起玩家家的小朋友也不知都干什么去了,就我一个人,突然就觉得很无聊,自己跑到外面,站在漫天飞舞的大雪里,心里空落落的,如要远行一般,背着一个只有书本大小的红色造革包,里面装的,就是我平时喜欢的几样小东西。这次在帮我搬家的时候,他从一个化妆包里发现了一瓶还剩下三分之一的新乐敦眼药水儿,他说扔掉吧,都过期了!我瞪了他一眼,一把抢过来,扔回了化妆包。他嗔怪着说你这人真奇怪,衣服、鞋子不知被你扔了多少,这药水却留着,也不知抽得哪根筋。我没有告诉他,那是我第一次来大连看他时,眼睛发炎他买给我的,被我带回了沈阳,又带回了大连。并不是刻意为某人记着某些事情,只是为自己罢了,所以没有必要解释。
屋子里没有电视,我也从未想着去买一台电视。晚上的时候,偎在床上看书,看到没有书看的时候,就会在周日跑出去买。有了电视,晚上我一定不会再看书了,我了解自己,我总是选择不用花很多心思就能轻易获取的东西,无论是精神的还是物质的。我更喜欢不劳而获,可却没有不劳而获的条件,我一直认为创造这种条件比起朝八晚五自己苦钱,前者更难一些,所以,我认可选择后者。不看书的时候,我就偎在床边吸烟,一偎便是两三个小时,呆呆地看着一个地方,什么都想,但却只有一点想清楚了,那就是“人生只是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都做连江点点萍”。
这是一间朝南的房子,前面正对着商校的操场,无遮无拦。搬来时已是秋末,看着那满屋子的阳光,有一种怀抱的温暖和安全,我想,这个冬天我是不会离开这里了。
入冬之前,新闻媒体都在争相发着一条消息:由于额尔尼诺现象,今年将是一个暖冬。可这几天气温突然就降到了零下10度,穿了羽绒服仍感觉到寒冷。上、下班的时候,经常在路上看到被冻得抛锚的公交车。每次从温暖的小屋冲进清晨的寒风中,心里都忍不住寒颤!奶奶说生我那天下着大雪,是北方最冷的腊月;同事说,沈阳人,你应该会很抗冻吧?可是,我是真的惧怕寒冷!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再也没有勇气在冬天穿裙子了,美丽冻人的岁月一去不返。
昨天在新商报上看到一则新闻,说一名男子在火车站前被突然的降温冻僵,被抬到救助站缓了过来,此人30岁,吉林长春人,大专文凭,来大连找工作未果,身上的钱物又被偷光,在站前靠拾荒流浪了半年,他现在最大的愿望是能回家……旁边有这个男子的照片,瘦而疲倦的脸,带着黑框眼睛,看起来有40岁,突然就替他悲哀了。
看这条新闻时,我依旧偎在床上,旁边烟缸里有刚刚熄灭的烟头儿。合租的女孩儿又在一次次进出厨房了,她总是不能一下子干完所有的事情!但我今天不会再跟她抱怨了。
我想,在这样一个冬天,我更需要像蛇一样,钻进巢穴,好好地睡上一觉。在睡梦中等待春天的来临,天下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此!
(刘静:地产集团市场营销本部。)
加入时间:2005/4/7 10:4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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