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第112期2004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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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的未来  文/刘静

  每次回家乡,在小区里行走都是一件很令我头疼的事情,因为太拥塞了,那是一种从视觉到心理上的拥塞,无法挣脱!我快步行走,目不斜视,路边的水果摊儿、蔬菜摊儿、杂货摊儿迅速掠过了。但在行走中,依旧可以看到站在它们背后熟悉的面孔,我不敢驻足,很怕会被他们的热情轻易触动了心底的感伤或者害怕我的经过会轻易使他们多年来精心营造的快乐天秤失衡。我不是自恃清高,我不认为我走出这里,最终可以坐在写字间里就是一种圆满,而他们在酷暑严寒中摆摊维生就是一种失意, 我是在刻意回避,不愿意相信那些在生活压迫岁月浸蚀下失去光泽和朝气的脸,是曾经与我同坐在一个屋檐下的7岁孩童,那记忆太漫长,触动太深刻,以至于会令我因此颓废些许时日。

  即使如此,“十一”的时候,我仍在一个十字路口被一个人拦住。这是一个身体精瘦、目光颓唐的男子,此时,他正站在那儿,无所事事地从身边的干货摊上抓起一把“毛嗑(葵花籽)”来嗑。我看清了,那是小学邻班的一个男生儿,我已记不清名字。前两年,我遇到他时他亲口对我说他吸过毒,但是已经戒了。我除了说“戒了就好”之外真的找不出其它更堂皇的话来。他的热情是无可比拟的,每次遇到他,老远就会用目光攫住你,然后跑过来一阵虚寒问暖。这次,他说:

  “还记得xx吗?”,

  “记得!”

  “他死了,吸毒!”

  这是比我在一个人的脸上轻易就看到岁月、看到沧桑、看到生活的无耐更令我颤栗的东西——堕落和死亡。
虽然站在我面前的人一副落破的样子,但是,他还活着!虽然我同样也经历过挫败和痛苦,但是,我还活着!

  …………

  7岁时,我和他们一起,将手背到身后,端端正正地坐在教室里,几十双眼睛一起盯着那个长辫子老师,她说:“2000年,我们的国家就要实现四个现代化了,你们要为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努力学习!”。此后的五年,无论是长辫子还是短辫子老师,都会用四个现代化激励一群不知道四个现代化为何物的懵懂孩子,而且乐此不疲地让我们一遍遍回答自己的理想是什么。于是有人回答说长大了要当科学家、画家、音乐家、军事家如此种种,这其中也包括现在已经被毒品夺去生命的孩子。

  我们这个学区原本就是一群平民的父母生出一群平民的孩子,几乎每个人都没有受过学龄前教育,大多人学习都很吃力。相比之下,我是绝对的好孩子。有一段时间,除了童话之外,我突然间迷上了UFO,于是,我的第一个理想是长大了当一名宇航员,那时的夜空还有好多好多的星星,每每都是数着星星想像自己在其间穿梭的情景,看久了不免有些头晕,而且还感到有些冷,当时我执着地认定天上一定是很冷很冷的,于是害怕了,瞬间便改变了理想。

  在18岁之前,我的理想一直在记者身边游移着,好多年不肯离去。甚至在框定自己的理想的同时,框定了自己理想中的形象:一袭米色的风衣,被一条腰带系得款款有形,一定是要在秋天,有很好的阳光,风衣的下摆和长发一同在风里飘着,眼眼闪闪发亮,对了,手里一定是要拿着话筒和照像机!至于记者究竟要做什么样的工作,过怎样的生活似乎与我无关。18岁之前的理想里或多或少已经有爱情了,但那童话里的爱情就像一个泡沫,在阳光下色彩斑斓,在风里轻易的破灭。18岁之前的理想是站在生活外面偷窥生活,只看到了边边角角,却错过了它的内核。

  这生活,终是不能按预期的轨迹滑行的。一个孩子的未来里,没有成年人需要经历的一切,但所有的事情都会在你的前路上等着你,包括死亡。2000年,当时听起来像个与已无关的神话,如今,抬起头,已然看到神话明明白白地苍老成变了节的历史。

  每个月,我都会同四个女朋友小聚一次,直喝得粉面娇羞,口无遮拦,从自己说到男朋友、老公,或从身边的每个人说开去……四个还算聪明还算漂亮的女人,站在30岁的路口,仍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想拥有怎样的未来。对于我们几个来说,未来的路还有多长?10年?20年?30年?亦或更长更长?但终究会走到无路可走的,到那时,什么样的生活都已无所谓了。其中一位曾说起她93岁的姥姥,每天最大的乐趣是有人来,然后拽着人跟人说话。没人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低头坐在床上打盹儿……身后有近一个世纪的路可供回望,可此刻还能否忆起?而未来的路脆弱得一粒微尘即可将它击碎。

  过去就像月亮地儿里一个影子,长长地拖在身后,跟着你的脚步移动,未来的路却只能踮起脚尖幻想。对于那么不可知不能知的事情,我们的努力又是怎样的苍白。我想曾经的那些稚气的理想,没有几个人能够实现,在人的一生中,上帝至少要同你开上几次玩笑,有谁可以那么平静地寓奇崛于庸常,寄突兀于平实,漫不经心,闲庭信步中,就可以将险峰峻岭一跨而过?

  我们穷其一生,目的就是要跨过那些险峰峻岭罢了!
    
  此时记起张爱玲的一句话:“时间有它的值钱地段,也有大片的荒芜,不要说寸金难买了,多少人想为一口苦饭卖掉一生的光阴还没人要! ”
     
  还好,有人买我的帐,我为此窃喜。

  刘静:地产集团营销策划本部。

加入时间:2004/12/31 11:10:00 阅读次数:15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