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第139期2007年4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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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风 文/刘静
    天道运而无所积,故万物成
                 ——《庄子·外篇·天道第十三》
    3月,在大多数人的记忆里,只是一场风。不是“风花雪月”的风,不是“明月清风”的风,不是“风华绝代”的风,不是“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的风。
    这场风再次让人看到天道。生而为人,不管你多么英勇无敌,多么博学多识,多么风流倜傥,天道还是要以其巨大的神秘和掌控力置你于无知无能的地步。
    2007年3月4日,农历正月十五,人间正期翼着又一场焰火满天,但愠怒的老天却将城市撕开了一个口子,一场风选择这了这个突破口爆发出来,如同水流过峡口,柔性的风因此获得了坚硬的强度,强度系数为阵风11级,气象专家管它叫风暴潮,但从大多数人嘴里说出来,仍旧是一场风。
    我一直怀疑春节期间久久不散的鞭炮声讨扰了天的安宁,浓烈的硫磺味儿熏疼了天的眼睛。先是大雨在暗藏杀机的凌晨,以纷乱张扬的Rap作为梦境的背景音乐。渐渐的,雨中夹杂了风声,沉默了那么久,终于肯开口说话了,一开口,就是从胸腔里振出的低吼,像一支闷而有力的箭,掠过正待发芽的枯藤老树,这一回,不仅仅惊动了蜇伏地下一冬的虫子,城市也在这一天落草,同我的心情一样瑟索。斗胆出门为自己买口粮,大风零乱了脚步,“冷冷的冰雨往我脸上胡乱的拍”,我变得软弱而无力。
    入夜,低吼变成了咆哮,似有千军万马,从天边压过来,拍得门噼啪三响。星月在它的震慑下节节败退。我总害怕它会掀开门,堂而皇之地将我从床上攫走,随手抛到天上,掉下来摔成肉饼,或者干脆用它的铁爪钢牙,直接将这幢老楼摧毁,一场风变成了一头怪兽,窗外就是一场恐怖片的第一现场。风,以一种近似疯狂的状态撕扯一切,城市在颤抖。
    “那天晚上的风刮得太恐怖了!” 此后几天里,人们絮絮叨叨地回忆、讲述、喟叹、互相同情甚至互相消遣。我也混迹于人群中,带着不负责任的小小兴奋,在博客上向网友描绘。之所以有点儿兴奋,是因为自己毫发无损,多幸运啊!有那么多人受困、受伤、亡命;有那么多人以非常别致的造型抱着大树,蹲在地上与陌生人抱在一起防止被风吹跑;过街天桥的护栏被风直接掀翻,躺在地上无助地呻吟;广告牌成片倒下,如同病痛者扭曲的脸;广告布像被强暴了一样,一条一条挂在树枝上摇曳着耻辱;大树、路灯连根拔起以及电视中,受灾农妇哭诉时抽动的嘴角……与此同时,家乡沈阳刚刚从一场暴雪中露出头,喘着气,电视画面里不断重现半米深的雪和趴窝的车辆。这个时候,任何交通工具都比不上造物主赋予人类的两条腿,人们在雪地里像拉练一样顶风冒雪,排起了长龙,好像当年的红军。人们对着镜头自嘲地笑。
    天道疾疾运行之后,又悄然隐退,天又变得很像天,蓝得一丝不苟,一种厮杀过后的宁静。城市一头扎在她的怀里,吮吸着光灿灿的太阳,重新做回忘乎所以的孩子。
    对于毫发无损这件事,我不知道该感谢谁。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后来听南京的一位朋友说,当晚他在车里听新闻,知道大连出了状况,打我手机却是关机。七点半就停电,唯一能做的就是关机睡觉,在睡梦中任由狂风怒吼。因为大连吴屯以北与东北电网全部断开,停水停电停煤气。第二天清晨,人们在满目疮痍的城市中打着招呼:“今天洗脸了吗?”比起那场风,不洗脸虽微不足道却很幽默。
    这就是天道,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地震、海啸、泥石流、台风甚至非典禽流感……我们不敢妄断时代的进步与文明的发展是否必然在因果之链条上生生不息。哲人说,痛苦是上帝对人类的警告,只因一切幸福的基点都在于一种和谐——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而决不是破坏。“人定胜天”只不过是人类自我鼓励的一句豪言壮语,在天道面前, 我们最好放聪明一些!
    一场风卷走了多少个亿的人民币,有多少人受灾,有多少感人的故事,有多少人捐款,有哪些领导深入灾区体察民情,指挥抗灾自救……新闻乐此不疲。
    一场风过去了,生活还在继续。
加入时间:2007/5/29 9:40:00 阅读次数:1578